第二十章_身不由己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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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十章

  第二十章

  天光初晓,在近半夜的努力下,胎儿的位置终是顺了过来。

  原桓擦掉满头的汗珠,又不放心地诊了诊床榻上人的脉搏,良久才舒了口气。

  抬眼瞧见林琅的目光望来,原桓行礼道:“王爷,现下长亭郡侯的情形方还稳定,待休憩几个时辰,稍积体力后,下官再施针一次,方可服用催产药。”

  “恩。”林琅轻答一声,定定地望着榻上的人。

  干净华贵的绸被之中,君钰静静地躺在那里,身上、面上、发丝皆已打理齐整。想是累极了才禁不住睡去,那白玉般美的面上,即使是在梦中,仍旧眉目紧皱,郁结难消。

  顿了顿,林琅道:“原太医,方才你和孤所说的‘喋血’是为何物?”

  医官又在熏炉中细心地添了红花与香附子,炉火燃燃,室内弥漫着一股奇特的药香,空中仿佛覆了一层薄薄的云烟。

  原桓回答道:“回禀王爷,下官曾阅先人书籍,上头所言,异域有一方为‘止粉’,此药无色无味,本无毒,可作咳症医药,只是当配以几味特殊药物将会形成剧毒‘喋血’。此毒中毒者心肺皆会因此毒而日萎,每月皆有晕眩心绞呕吐等现象发作,若是药成毒发,便会五脏流血,肌理萎缩,浑身刺痛,生不如死,三天三夜后方口吐鲜血而亡。长亭郡侯的脉象情形与书上描述的极为相似,只是‘喋血’此毒为缓型毒药,制成与下药程序皆极其繁复,若是下药便需人向对方至少下半成药三次才能成剧毒。故而,用此歹毒药物的人少之又少,下官从前从未见过实际中毒者,对长亭郡侯的症状亦只是猜测,未能下断论。”

  “那可有医治的方法?”君湛急急问道。

  “下官觉得,想来长亭郡侯该是明白自己已是身中奇毒,才以封脉之法压制,现下因故而毒发,下官仿照长亭郡侯之法,勉力将此毒封于血脉一处不至于扩散……只是,若真是‘喋血’一毒,我朝对此毒所闻甚少,只怕是难有对应之策……”

  内容未完,下一页继续阅读“原太医的意思是无论是不是‘喋血’之毒,我二哥都没救了吗?”君湛闻言不由提音问道。

  原桓斟酌道:“……君大人还容下官查阅书籍,去太医院与几位大人商讨一番……”

  “如此无用……”

  君湛还想说什么,却被林琅截先道:“既是如此,那便有劳原太医了。原太医无需去太医院,原太医需要什么,对孤的人讲便行,你先下去吧。”

  “清尘?”

  “阳晖,药理之事,你我皆无能为力,过多的责问有何之用。不若让原太医稍稍休憩,方才好做余下的事。原太医为太医院首席,医术自然毋庸置疑。想必原太医亦是尽心竭力,断不会拿原家上下五十三口人的身家性命作玩笑。”话于尾处,林琅轻飘飘地瞥了原桓一眼。

  那一眼让人背后顿时冷汗涔涔,原桓忙道:“下官自当尽力竭力医治长亭郡侯,不敢有半分怠慢。”

  待原桓等人退去,林琅转首又望向榻上之人,眸光飘忽:“阳晖,你也下去罢。”

  身后之人动了动,却没有离去。

  东方欲晓,晨光熹微,映射在帘帐上,落下暖意与阴影的清冷。

  光影交织,落在林琅高瘦的背影上,为其镀了一层暗淡的金色,林琅道:“有什么事你就直接问吧。”

  内容未完,下一页继续阅读斟酌良久,君湛才艰涩地开口道:“二哥腹中的胎儿是你……”

  “是孤王的。”林琅肯定地截话道。

  “……”

  两人沉默一阵,林琅继续道:“是孤王强暴了你的二哥,我的老师……那夜践行宴,老师只饮几杯便醉退,老师的酒量甚好,如此自然并非只是因为那酒烈醉人,是孤王早先已命人在老师所喝酒水的杯口下了迷药与合欢散,只是孤未曾料到,老师身是男儿却有此如妇人怀胎的能力。”

  视光移动,略过榻上那团厚厚被褥下亦掩不住的高高隆起,林琅的目中忧喜难分。

  “你气也好,怒亦罢,如此便是事实。依着老师端方守礼的为人,那腹中的胎儿定该是孤的子嗣……”恍惚念起月余前的大婚那日,林琅倏忽住了口。

  若君钰腹中怀着他的子嗣,那月前他大婚时候的那夜,蔡介便是与如此模样的君钰做了那种事——

  “子明他倒是‘深情’呵。”

  甚至不惜与他定下盟约,也要敞怀拥抱如此模样的君钰,那夜他是早便知道了君钰的情况,难怪他总是刻意引导自己别去与君钰相见……

  “……”不明林琅的言语为何突然提到蔡介,君湛也无暇顾及林琅那忽变的眼神,内心积了一口闷气,君湛倏忽跪下,对着林琅愤愤不平地行了跪拜大礼道:“宣王‘德厚流光’、‘不欺暗室’,下官又有什么好怨怪宣王大人?司徒急诏,下官不能再拖了,请容下官先行告退!”

  面无表情的林琅,一双眸子始终直视榻上之人,心绪不明:“退下吧。”

  内容未完,下一页继续阅读待人走尽,林琅袖中的手掌倏然成拳,骨节握至泛白。

  幽暗的地牢里,光影绰绰,潮湿的空气挑逗着燃烧的火焰,四面皆是铜墙铁壁,唯顶部一个手掌大的小洞通透着光线。

  石块参差不齐的墙壁上,一具十字木架陈列,上头牢牢地捆绑着一人。那人长发垂散,只着一身血污浸透的单薄亵衣,双手与纤细的腰身皆被冷黑的铁链固定锁住。

  一人缓步走来:“才过了几个时辰而已,你便这幅凄惨的模样了。”

  江云岚低垂着一头青丝,教人辨不清他的情绪,他的目光瞧着那赭色的云纹朝靴,低低道:“锦衣侯早就看小人碍眼多时,如今小人落在他的手中,如何会叫小人好过。王爷一声令下,几个时辰过去,小人才手脚具废,却未早早下了黄泉,想必也是极轻的了。”

  不远处篝火燃燃,惨淡的光影下,江云岚缓缓抬首,对上林琅那一双深不见底的凤眸,染血的嘴角艰涩地扯起一弯弧度:“不过,较于长亭郡候五内俱损,小人自认现下所受的外伤,该只是皮毛而已。”

  “现下学长明侯和孤贫嘴。”瞥一眼江云岚纤细到仿若无骨的手腕——漆黑的金属自那青白皮中深深钉入,穿透皮肉骨血牢牢地钉于木架,乌血浸透。

  林琅目光轻飘飘地回到江云岚面上:“你什么时候学的如此的不识时务?”

  “咳……”因林琅内力震荡而伤,江云岚不由地咳吐出一口淤血,吐完,江云岚的笑容更甚,“难不成如今的小人再如何柔媚侍上,王爷就会放过小人么?”

  林琅瞧着这满脸血污的熟悉面孔半晌,眉头不皱一下,冷道:“解药。”

  江云岚发出一声怪笑:“王爷手掌乾坤,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天真?”

  内容未完,下一页继续阅读“……”

  “想必早已有医师告知王爷了,长亭郡侯所中之毒为‘喋血’。‘喋血’之毒,起于止,凝于精血,起而崩,溃击骨血。三年才成药。分散四次下药方无解。小人有幸,三次下药,且托王爷的福,初次便精血凝成,置药入骨。天怜小人,想不到长亭郡侯身有异族血脉,竟可凝精成胎。小人虽未药成满四,凭长亭郡侯腹中的精血,想必是几无还生的道理。”

  原是如此,原是沧州之战前的那一夜……

  “是孤王将毒药带给老师的……竟是因为孤……”林琅低沉的声线有一丝不易觉察的颤抖。

  江云岚见林琅的情绪略有破裂,眼里划过夹杂着痛苦的快意:“王爷,心爱之人死在自己的手上,很痛苦吧?”

  林琅定神道:“如今你交出解药也为时不晚。”

  “王爷您觉得小人是那般如此费心竭力下毒、又会为其解毒的人?”

  林琅像头凶兽,眸子狠狠固定着对方那笑意不减的眸子:“你就不怕江家上下皆人头落地么?”

  江云岚一声轻笑,却牵动伤口,又咳了两声,道:“王爷久居高位,想必早已经忘了云岚是何时到的江家吧……江云岚本是立誓与王家断绝关系,才为江桓捡来继承衣钵的一个孤儿,江家一家与我毫无半分亲缘关系,就算人都死光了,与我有何干系……”

  “……孤的确是忘记了,一只带爪的小狼,当成绵羊在身边养着,温顺听话,贴心入微,久而久之,孤确实忘了当初为何要养这只藏着利牙獠齿的宠物了。”伸手撩开江云岚凌乱的鬓发,手指顺着那带伤却依旧皮肤光滑的面颊而下,落在削尖的下巴,顿了顿,林琅忽的伸指自对方下巴往颌骨处扣紧,将江云岚的整张脸抬起,林琅居高而望着他,“王谢之向来狠戾,他的孽种,又怎会温顺听话?只是,身为歌女之子,你被王家的人奴畜遗弃,老师诛王谢之三族,分明为你快意才是,为什么你早早就要预谋加害老师?江氏和你没有血缘关系,他们也好歹养育了你一些年头,你竟然半分感情也无?”

  “王爷又为何如此重用长明侯?”江云岚艰难地开口,见林琅不语,江云岚艰难地扯着笑继续道,“血亲终究是血亲,云岚这名字虽给小人一些关怀,终究隔着某些东西,江氏的人又何曾真心的把我当成族人……我是恨王谢之,恨王府给予我卑微的时光,但王谢之虽不愿意承认我母亲和我,也到底给了她一处安身之地。王谢之虽让她受尽屈辱,却终究是保她一命,而拜长亭郡候所赐。为我苦了一辈子的母亲,明明只要再过三日,便可脱离苦海,却因为长亭郡侯雷厉风行的手段,王家被诛灭,她也被拉进那所谓王家的裙带关系之中,充为军妓。不是砍头,是被几十个无耻军卫轮流凌辱,直到全身抽搐,腿脚无法并合,动弹不得地躺在精血污垢中血尽而亡,然后呢,扔在了那片王爷您年少偶会过去狩猎的野林。三族皆不得留啊……这道命令教我甚至不敢去给她收尸,只能任由她被牲畜吞噬、鹰鹫叼啄。”言语之中一行清泪自江云岚面上滑下。

  内容未完,下一页继续阅读“那又如何?”林琅待他说完,冷冷道,“王谢之支持长明侯,他不死,便是我极大的阻碍。时事变换、抄家灭族,此种事件屡见不鲜。”

  “呵、呵呵,的确,屡见不鲜。王爷,如您一般高高在上的人,如何能体会到小人这等底层之人的挣扎。御马饮血,您在刀口上走过来,一路皆是沙尘血色,冷漠诡谲,您甚至不曾体会过母亲的温情,自然是不懂这般的苦楚。步步为营、步步惊心,何为亲、何为情,您又如何知道?可您如何不渴求——否则,为何爱上长亭郡侯?您又为何要留下长明侯——先丞相的第七子、您的弟弟林建公子,又是死在谁的手上呢,您愧疚、呃——”

  一声突兀的下颌脱臼声终止了那带着戏谑而引人发怒的话语,林琅眯着眼贴近江云岚的面颊:“江云岚,你这般人懦弱到连给母亲收尸都不敢,还敢在孤王的面前说长道短——不要以为孤现下为了老师的解药,就没了脾气。叫你生不如死,一语罢了。”

  言罢,林琅手上又一用力,随着一声骨骼移位的声音,江云岚的唇颌复位。

  冷眼看江云岚倏的又吐出一口淤血,林琅背手而立,不紧不慢道:“要生还是要死,你自己选,孤王没有太大的耐性与你胡缠。”

  “咳、呵咳,王爷,如何能让小人不死?只要小人交出解药?”江云岚清秀的面孔纵然血污点点,那双眸子却依旧明亮灼热,带着不可忽视的得逞算计的狡黠。火光下,江云岚一副清瘦的身子弱得似乎不堪盈盈一握,只两片薄薄的唇却倔强得让人郁结:“王爷,云岚伺候您这么多年,深知您的性情,云岚怎么还会傻到这种地步?早在三年前决定做这药的时候,云岚便知道自己唯有下黄泉的命罢了。”

  “孤不想杀你。”林琅道。

  “……”讶异自眼眸处一纵即逝,江云岚依旧笑得肆意。

  “若非此役,孤倒是会一直留着你在孤王的枕边。这些年,孤终究是有些习惯了你的身体。而你也一样,你对孤有情,孤清楚,不,是爱,你眼里的炽热骗不了孤的。”林琅略带悲哀地垂眸,唇角勾起一抹冷笑,“因此,孤王才蠢到纵容了你与蔡介的龌龊联合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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